文/耿创新
大概自西医传进中国之后，就有人拿中医和西医作比较，得出中医治病慢之说。也有力捧中医的人士倡导中医治病也很快，中医也擅长治疗急症之说。
中医治病到底快还是慢呢？
中医治病实在无所谓快慢。
《黄帝内经》说：“热则疾之，寒则留之”。热证，实证，阳症，治疗起来当然快；寒证，虚症，阴证，治疗起来当然慢。这个问题的根据不是医学的流派的区别（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），而是患者的疾病的属性的不同（包括病人的年龄，邪正盛衰，病人的心理，病人所处的环境等等一系列的问题）。我们是给患者治病，当然要根据患者的具体的病情，来制定治疗方案。这正是经典中医学三大核心之一“辨证论治”的精神。这正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精神。这种精神客观，科学，同时也很平常。
倡导中医治病快的人，经常举出一些具体的例证。而且中医的病案，经常有“一剂知，二剂已”、“效如桴鼓”等说法。医家经常记载自己治病速度如何快，疗效如何神。首先，我不怀疑这些人记载的病例的真实性，但是我怀疑这些人所记载病例的全面性。
我在临床碰上急症，经常使用针灸。来了腹痛，头痛的病人，经常是针进痛减，很快痛止，甚至是针进痛止。即便是使用汤剂，碰上急症，岂止是“一剂知”，吃一顿药就好转的都不在少数。然而，如果懂了原理，这些其实都是理所当然的，不足为奇。
同时，我还有很多治起来很费劲，很慢的患者。我治疗的牛皮癣患者，有的连续服药十个月（有的牛皮癣甚至治不好）；我治疗的一个慢性肾炎的患者，首次连续服药几个月，后来每年也要服用两三个月中药来巩固和提高疗效；……。这些病人本身就是正气不足，本身患病时间很长，治疗起来自然慢了。
我治疗的慢性乙肝的患者，有的治疗断断续续经过几年，也未能“转阴”（但是每年查两次肝功，肝功一直正常。）。我治疗的年龄大的糖尿病患者，长期治疗后血糖值也未能“降到正常”。我治疗的年长的老慢支，肺气肿患者，每年都需要到我这里吃药，但是咳嗽还是没有得到根治。也就是说，我“治不好”的病人，也大有人在。虽然这些人西医化验指标不能降下来，但是他们的生活质量普遍有所保障，能吃、能喝、能玩儿、能睡。因为这些人本身年龄较大，精亏血少，邪气缠绵（或者心理有偏差，生活中总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），即便是治到“阴阳相对平衡”（从中医角度来说，已经是临床治愈了），但是西医化验的指标还高，症状不能全部消除。即便是指标高，阴阳已经相对平衡，也不能再用药了。（这里简单举的两个例子，不能一概而论。乙肝有可以转阴的，糖尿病患者有单纯用中药可以降糖的，慢支有用灸法根治的。）
即便是相同的疾病，治疗起来，需要的时间也远远不同。同样是带状疱疹，有的不出一周就能疹平痛止，有的则需要服用几个月的汤药。同样是面瘫，我治疗最快的一位患者，刚得病就找我，扎针一次，病去十之七八，扎针两次，面瘫已经痊愈，第三次是患者为了巩固疗效而已。还有一例面瘫几十年的患者，我给用了三个月中药，最后还是遗留了部分后遗症。同样一个病，疗程差别这么大，这是为什么呢？
临床如果碰上死症，即便是扁鹊再世，也只能“望桓侯而还走”，治疗快慢之说，更无从谈起。
从上述的角度来说，中医治病到底是快还是慢呢？
（中医的病案，一般都记载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病例，很少主动讲自己走麦城的经历。其实，这都是“幸存者偏见”在作怪。）
图表1图片源于网络
正规的西医，从来不会强调自己治病快还是慢。西医治疗急症，西医的手术，见效都很快。但是西医治疗内科疾病，有多少是快的呢？糖尿病，高血压，甲亢？即便治疗同样的“感冒”，有些人吃两顿药就好，有些人住院输液都要输十几天。这又是为什么呢？
近代学者赵藩的攻心联曾说：“不审势即宽严皆误，后来治蜀要三思。”对于医生来说，就是：“不辨证即快慢皆误，后来治病要三思。”
不管什么流派的医生，上来就想快治，或者想慢治，其实都是“起意”了，是贪心起来了，是在揠苗助长。临床治病，实在不是你想快就能快，不是你想慢就能慢的事，而是病人的病情本身的性质决定的。放平心态，完全从患者的客观病情出发，该快就快，该慢就慢，本身就不应该固执己见。（子绝四，毋意，毋必，毋固，毋我。《论语·9.4》。）
孙子曰：“兵无常势，水无常形，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，谓之神。”正是此意。
注：笔者强调的“中医治病无所谓快慢”中的“中医”，指的是以《内经》、《伤寒杂病论》的理论直接指导临床的“中医”，也就是经典中医。
/12/20
于易水河畔
耿创新
王正龙先生入室弟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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