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云笼罩在城市的上空，天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。就算在这座位于热带的城市，1月底的风也会吹得人瑟瑟发抖。
在那个茶餐厅的僻静处，何云丽说起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。
去年7月她从三亚一个二本院校毕业，想着去广州发展。只可惜，她在广州没熟人，也并没有一技之长。她大学四年，都把时间贡献给学生会那些事情上了，因此也得罪了一些校友，导致在广州发展的校友也不愿意带携她。何云丽在广州窝了两个月的地下室，跑了两个月的保险销售，每天寻死觅活的，吃了上顿没下顿。她本来从来不穿高跟鞋的，但是在广州那些保险公司，天天穿高跟鞋，穿得她的脚每天都疼。
本来何云丽的父母是希望她在海口考个事业单位，稳定稳定算了，可是何云丽自己有自己的想法，不愿意一辈子都呆在海岛上，她还想去大陆见一见世面。但海南的生活节奏偏慢，一到了广州以后，她终于感受到什么叫“压力山大”了。又联想到自己没在广州闯出来，没脸回去见家中父母，于是她就咬牙继续坚持。
有一天晚上，一个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问她：“云丽，最近过得如何？”
她一下子就哭了，过得好不好？现在不是好不好的问题，是能不能活的问题了。
同学说：“我听说，我们那个辅导员翟大德，现在正在向一个上市公司内推员工，工作地点就在海口，工资可以拿到呢。可最近，那边的人说要招一个女的。你以前和翟导的关系不错，找找他帮忙或许可以。”
在海口拿一个月，比在广州拿一个月可是轻松太多了。何云丽真心经不住这种诱惑，当天晚上就联系了翟大德……
第二天，黎芳的电话就打给了何云丽。
何云丽马上回了海口，与黎芳见了面。黎芳见了何云丽以后，摇摇头说：“你也是毕业不满半年的，还是应届毕业生，我都不太想要你！”
正当何云丽准备黯然离开的时候，黎芳突然说：“这样吧，每个月给你，但包吃住，每个月30号发工资。”
“好的！谢谢黎总！我一定好好干！”
可是，每个月何云丽拿到手的钱连都不到，她去问黎芳的时候，黎芳却说：“你这个月干得不行，客户说你没完成她的事……”反正，黎芳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扣何云丽的钱，何云丽来了三个月，最多的一次被扣了之多。
听到这里，吴雄飞说：“估计，黎芳连五险一金都没给你上过吧！你没去问？”
何云丽又哭了起来，她说：“我敢吗？黎芳对我，比当时广州那个经理对我还差。每次她突击到客户办公室，不是砸了我的手机，就是不准我去吃饭。”
“那你不告诉你父母吗？”
“不敢啊！”何云丽泣不成声：“黎芳说，如果这件事情我告诉其他人，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就要来杀了我。我见过那几个……”
当然，吴雄飞知道，就是公寓里那几个流氓叫花子一样的人，有几个人一看就可能是打手。所以他不当时不愿意住公寓，也是担心晚上遭遇不测。
那边何云丽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，没法说一句完整的话了。
吴雄飞顿时火冒三丈，高声骂道：“他妈的！还有没有王法了！”
他这一声吼，吓住了整个餐厅里吃饭的人和服务员。只见吴雄飞狠狠一甩袖子，冲出了茶餐厅。
而此时，好巧不巧地接到了程彪的“你没看邮件？”
“你小子，又是表扬信又是道歉信的，怎么回事啊？”
“表扬信嘛，这是才得到的，我帮这边的客户解决了几个困扰他们已久的问题，而且客户主任是我老乡……”吴雄飞说到这里的时候，有一些沾沾自喜。
“你小子，那你再解释一下你写那道歉信吧！”
“程总啊，道歉信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，我都被你弄到海南去了，你还问？”
突然，程彪的口气严肃了起来，他问：“吴雄飞，你别和老子装傻！你在海南，工作散漫，顶撞客户，欺负新人，你自己都写道歉信来了，你会不知道吗？”
“我哪？……”吴雄飞本来一脸诧异的，但这时他好像想起什么了。黎芳到北京，不仅是要告刁状，还要骗一封道歉信啊。于是，他深呼吸一口，说：“程总，这道歉信可不关我的事，是在是这边这个办事处经理太不是人了，她自己干了屁股擦不干净的事情被我发现了，于是跑到北京来恶人先告状。要是我真的把客户得罪了，他能给我开表扬信吗？不信，我给你客户的电话，你自己问吧！”
“好好，我相信你，相信你！”程彪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，笑玩以后，他口气又严肃了，说道：“这样，黎芳有什么问题，你发现了什么，你把你看到的，听到的，全部写一份材料交给我。如果你有啥照片或者录音啥的，也一起给我。”
“哦？程总，你……”吴雄飞此时好像是明白了啥，他问道：“你把我弄到海南，就是希望我做暗中调查，从而弄死黎芳？”
“哎，小飞！你是我亲自招来的人，我信得过你。”程彪又说：“因为你那个又表扬信又道歉信的，公司已经派出服务质量部和审计的人，分两路会去广州分公司和海南。到海南的人后天就能到，到时候你配合调查即可。”
“好，我也看这死婆娘不顺眼了，这次我非让她死我手里不可。”
“哎，强龙不压地头蛇嘛，你小心为好啊！”
吴雄飞嘿嘿一笑，说：“她是地头蛇吗？我怎么看她怎么像过街老鼠啊！”
广州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内，吉双月正对着黎芳发着脾气。
“黎芳啊黎芳，你这人怎么就那么狂妄呢？你也不来和我们打听打听。你真以为北京派来那个吴雄飞是个小白脸啊？他可是程总亲自招来的小弟啊！他来了以后你还不收敛点，喊他去住公寓？你这不是自己把自己暴露了啊？还有，你没事往北京跑干嘛啊？还好你这次把一个小菜鸟当领导了，要是你遇到真正的领导，这事情可就真的大了！”
“啊？”黎芳一愣，问道：“吉总，你说我在北京遇到那个姑娘……”
“我擦！”吉双月气得差点笑了出来，骂道：“你这傻逼婆娘，就你这智商还好意思当经理？那姑娘就是去年夏天刚入职的一个新员工，还乳臭未干着呢。就这样都能把你蒙了？”
“好啊！”黎芳突然冷笑道：“等明天总部有人来，我正好还可以反咬一口。”
“你咬啥，咬荔枝啊！”吉双月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：“你自己都活不过去了还想反咬谁？我告诉你，林紫竹那姑娘敢冒充领导蒙你，她肯定就找到退路了，要不然那封道歉信怎么回事？公司是默许的！”
“你的意思是？这是个圈套？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
“但是客户拍着桌子让我去北京要道歉信，这也不能说句话啊？”黎芳现在一脸懵逼了。
吉双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，手里拿着一杯热茶就想往黎芳脸上泼。她骂道：“你这傻婆娘，这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？”
“和你说有用吗？”黎芳仍然嘴硬。
“那个张晓站是成都电子科大的，是吴雄飞的师兄，好像还是老乡吧！他俩就这关系，闹点脾气算个啥？两包烟就解决问题了！你说你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啊？”
“我还不是希望那个姓吴的小白脸早点滚蛋！他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敢顶撞我，换做以前……”
吉双月砸了一个杯子，吼道：“你闭嘴吧！别一天到晚和我提你们在学校那点破事了。我看你还是想想，怎么应付总部来那些人吧？”
黎芳眼珠子一转，说道：“我肯定会把他们先请到海南去……”
“为啥？”
“我让他们去海南有去无回！以前又不是没有人去过海南。”
“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！”吉双月拿出一个新的杯子，喝了一口茶，继续慢慢说：“你会收买你们学校那些大专的流氓地痞，那吴雄飞他们不会收买吗？而且，你那抠搜模样，稍微来个大方一点的就能把你的底子掀了！哎，你这辈子是不是就在海岛上待久了，夜郎自大啊？”
听到这里，黎芳突然腿一软，就差点跪在地上了，她带着哭腔求道：“吉总，求求您救我一把吧，我不想坐牢啊。”
“坐牢，最多三年就出来了，没事啊！你老公不也赚了一大堆吗？”
“三年吗？可是我们杀过……”黎芳意识到她说漏嘴了，立马打住。
吉双月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，她说：“就你黎芳给我拿仨核桃俩枣的，我算了一下，加起来也就两万多点。说真的，你和你那狗一样的老公也是够黑的啊！”
黎芳瞪大了双眼，看着吉双月继续说：“你给我那些，我早就给总部登记过了。我们广州分公司每年能给公司贡献一半的收入，你觉得我会看得上你们那点小钱？”
这时，黎芳已经吓得浑身发抖，裤裆已经被尿渗透了。
“哟，什么味道？我这办公室看来又要有那么几天通风换气了！”吉双月讥讽道：“就你那点胆量，敢做还不敢认吗？为了把你挖出来，我都差点背了你的黑锅啊！”
“吉双月，你的意思是，你还用心良苦了吗？”
“哈哈！”吉双月哈哈一笑，她说：“如果我一开始就告发你，我猜你也会有所收敛。那样的话，想彻底铲掉你就更难了。就算是你做的事情属实，你最多关三年就出来了，到时候你和你老公一起，破坏我们公司在华南区的声誉，我们可就被动了。说真的，我挺佩服石壮贤那狗逼的，就这样也能为你们的皮包公司做劳务输送！”
“所以你就装着要和我合作吗？”
“黎芳，不把你连根拔起，以后我们分公司必然会被你所累啊。只可惜，你太狂妄，目光太短浅了。你认为，我们都和你学校里面那群蠢货学生一样吗？你错了！”
最后，吉双月走到瘫软在地的黎芳身边说：“黎芳，总部的人不会来广州，而是直接去了海南。我总得找个理由把你先留在这里，要不然，他们怎么能那么顺利的去找你的罪证呢？这样的话，我也算是剿贼有功了吧，哈哈！这点奖金和你给我那些脏钱比起来，那简直是……”
“吉双月，你他妈的……”黎芳想要冲上来的时候，却发现，门口已经站着两个警察……
第二天下午，何云丽在酒店里，换上了嘉铭科技的工作常服。蓝色的衬衣，陪着紫色的领结，笔挺的黑色裤子，锃亮的玛丽珍圆头平底小皮鞋。雪儿和苏若雨一起给她化了淡妆，涂了眉毛。
“云丽，你可以对着镜子看看了！”
“哇！”何云丽惊喜地叫到：“我怎么变得那么好看了？”
“是的，你真的很好看，很漂亮！”苏若雨夸道。
这时，雪儿拿出一份精美的Offer，双手递到何云丽手里。
“何云丽女士，欢迎你加入嘉铭科技，从现在起，你就是我们的正式员工了。希望你能够再接再厉，尽心尽责地做好自己的工作！”
“好！谢谢雪儿姐！”
可是，等一了一会，何云丽问道：“雪儿姐，飞哥呢？他还会留在海南吗？”
“他马上就要走了！”苏若雨在一旁说：“飞哥已经完成了他在海南的任务，后天就和我们一起回去了。”
何云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，她低下头，默默地扯着胸口的领结……
雪儿双手搭着何云丽的肩膀，微笑着说道：“你看你！”说完，她对着门口呼唤：“好啦，你可以进来了。”
房间门口站着一位帅哥，也穿着浅蓝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裤子，还系着一条深蓝色的细领带。何云丽一看，这正好就是自己喜欢那款嘛。
“你，自我介绍一下吧！”吴雄飞和李明辉也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。
“我叫李达辉，今年28岁，很高兴认识大家。”
“哈哈，这是我弟弟，李达辉！”李明辉笑嘻嘻地介绍道：“他才是正牌的科班出身，技术也很牛啊。我这个哥哥，也是被他这个弟弟给带出来的。这不，海南这边的毒瘤铲了，而张晓站那边也需要技术尖子去维护住关系。我们就把达辉请回来了。这次，李达辉将暂时出任海南办事处地区经理，他可是有PMP认证的哦。”
然后，李明辉冲着何云丽笑：“对了，达辉母胎单身至今……”
“讨厌！”何云丽脸一红，扑在床上，头一下子就埋在枕头里了。
第二天聚餐的时候，嘉铭科技的和张晓站的技术团队都在一起，场面其乐融融。张晓站表示：以后会和嘉铭科技继续长期合作，春节后的设备采购项目就指定由嘉铭科技负责了。
“哎，怎么没见到小吴师傅呢？”
张晓站四下里寻找，就是没见到吴雄飞的身影……
吴雄飞一个人悄悄的走了，这时他已经坐在了去往北京的火车上。他没有心思去和大家去一起吃酒席，因为公司里出了事。
前几天赵小志去石家庄参加一个节前投标的项目，却意外的得知这个项目被大盛科技给中标了。其实这个项目也就是个50多万的办公WIFI建设项目。像嘉铭科技这种级别的公司，应该是完全看不上的。无线网络的项目，不仅合同金额少，而且施工难度大。最烦人的，就是那些无线的接入点AP，基本上都要吊装在天花板上。如果要请工人来安装，则这是一笔不小的人工费用，花出去的话，项目就没多少利润了，但如果让自己公司的工程师来装也不行。所以，一般大的集成商是不会去接无线的项目的。
那为什么赵小志又接了这个项目呢？
实际上是客户的原因。参与这次办公WIFI部署项目的竞标公司只有4家，而审计规定要满5家公司竞标，这个标才能正式开始招。于是，客户代表顾大海只能是去找嘉铭科技。本来，嘉铭科技也不想投这个标的，但为了和客户长期合作，也只能是接下了这次邀标。
既然是去“凑人数”，并不是意要抢下这个项目，那让大盛科技中了标就中了呗，反正这是个低利润高投入的项目，谁中标谁入坑。但为什么赵小志回来以后却惊出一身冷汗呢？
因为顾大海和赵小志合作了多年，双方也有了一些私交。顾大海悄悄对赵小志说：“你要小心你们公司，可能出了商业间谍！”
“这怎么说？”赵小志吃了一惊，赶紧问。
“你们和大盛的，投的都是锐捷的产品。”
“这不正常吗？两个集成商投同一个厂商的产品，%的招投标都有的事情啊！”
“这我知道，但是，如果我说，大盛科技和你们的对标应答都是一样的呢？技术偏离应答都是完全一样的呢？而他们却能比你们少报7万块钱，还能多承诺两年维保。就这样，评标的人即使是知道你们公司的实力远在大盛之上，但是对于这个标的，也不得不选择大盛啊。”
赵小志顿时就方了，这个项目里面的技术应答项多达27项，两个竞标公司有那么一两项的应答相同，这也可以理解为是巧合，但是27项的应答项全都一模一样，而且大盛科技在这27项的报价上都比嘉铭科技低一个百分点，如果还有人相信这是巧合，那这人就是傻子了。
如果你还不太理解投标里面这个“应答”，那就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吧。
比如，客户要采购两台路由器，提出了如下参数要求：
转发性能不低于Mpps，交换容量不低于Gbps，不少于4个10GE光纤接口和16个1GE的光电复用接口。
在参数要求里面就有三个应答项，分别是转发性能、交换容量、接口数量。
如果投标方投的设备，转发性能为Mpps，比客户提出的参数要求稍低，此为“负偏离”；如果投标方投的设备，转发性能为Mpps，比客户提出的参数要求偏高，就是“正偏离”。恰好相同呢，就是“无偏离”。
交换路由设备，性能越好，配置越高，价格也就会越高。所以，正偏离太多，会使得整体报价增加，在客户面前没了价格优势；负偏离太多也不行，设备配置不足会影响网络的整体性能，严重的会导致硬件配置不足，工程无法进行。
集成商在拿到邀标文件后，会根据客户给出的所有应答项，配合设备厂商提供的设备配置建议进行调整，形成一张技术偏离表。技术偏离表上会针对客户提出的参数要求进行一一的列表应答。而技术偏离表上应答的内容，则是客户评标的一个参考标准。
还有一点，那就是技术偏离表上的设备硬件、软件、服务项都会对应一个报价。集成商投标时会对原厂报价多14-21%的浮动。
对于任何一个客户来说，如果A、B两家公司在投标时，所投设备的厂商，型号，硬件，配置都完全相同，但B公司的价格明显较低，维保承诺周期也更长，则不用想，肯定会选B公司。所以，在标书里面，技术偏离表，点对点应答以及报价项目是绝对的商业机密。
虽然说，嘉铭科技并不是安心要拿下这个项目的，但大盛科技能拿出一个有完全相同的技术偏离表，且报价要低一个百分点的标书，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公司内部出了内鬼。
这个内鬼还必须马上就查出来。
因为富丰托管数据中心建设，一个多万的大项目第一轮竞标在2月9号开始，第二轮竞标则在3月9号。本来，嘉铭科技在前期的交流过程中，客户对嘉铭科技很满意，嘉铭科技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。不出意外的话，嘉铭科技是稳稳中标的。但如果内鬼不揪出，到时候他把这个项目的关键信息给偷走了，那公司的损失将会非常大。
最惨的就是，接触石家庄这个WIFI部署项目和富丰托管中心的都是同一批人，商务上是岳玲，而技术是赵小志，韩鹏，李宏伟，紫竹。
现在连赵小志也无法第一时间确定谁是内鬼，所以只能是先让吴雄飞先行回来，把亦庄数据中心的方案做一些技术上的升级改动，但这一次他必须单人“作战”，技术问题只能是私下里和赵小志讨论，然后赵小志再暗中观察，看到底是谁在关键时刻按捺不住。
《未完待续》
吴忠捷
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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